好人一生平安

圖片引用自：博客來


才看完九歌台灣文學小說選的上集，喘了一口氣後，不禁掩卷自問，「什麼是台灣文學？」鄉土文學沒有想像中的出現在答案選項，反而「政治」二字一直不斷浮現在腦海裡。

九歌一直是為純文學的代表出版社，如同爾雅洪範是許多知名文學作家的聚集地，但我總有著疑惑，為什麼這群台灣作家的作品銷路比不上西方的翻譯文學，潮流怎麼吹似乎都和純文學不在同一個邊上，愈來愈多的台灣新生代作家都只靠著小眾讀者維生﹙多是文學獎的常勝軍和參與者﹚，而大陸、日本的類型小說卻如雨後春筍般和翻譯小說同登排行榜，偶有如余光中和張曉風等大家新作，但聲勢也已大不如前。

看完小說選上集，我作如是觀，「狹隘」真是一個可怕的疾病。不管寫家族寫個人命運，純文學喜用的象徵手法總是不脫「家國命運」的飄搖和個人命運的不測，重點是裡頭最常見的主角竟是「政治犯」…像是李昂的《牛肉麵》寫政治犯在監牢裡懷念的「川味牛肉麵」，實則是台灣自創。朱天文《巫言》用長長敘述，無邊無際無重點寫競選一事，而敘述法節省標點如「悄靜懸落窗簷下的江戶風鈴是盅玻璃罩子其上繪著水草和鼓眼紅金魚令人想念夏晝蟬蟖裡燙開來的丁丁聲」一句，仍長得令我眼睛發痠。
處理種族議題的如舞鶴《微細的一線香》裡，祖父因日台紛爭而經營工廠失敗，留下珍本古籍給子孫，在資本工廠工作和傳統文學理想間掙扎，思索薪資的意義，最後回歸排字工廠做為交待。東年的《燒王船》走魔幻寫實風，運用多個原住民的神話暗批漢人的保護政策。李永平的《雨雪霏霏》和張貴興《我思念的長眠中的南國公主》，兩人同身為僑生，同時都以熱帶雨林為背景，給人溼熱淫靡的印象，人性的慾望透過如「野火雞」和打小狗等象徵表露無遺。

諸如此類題材，都是終日新聞所提，不然就是政治常炒作話題，就很難再引起我的興趣﹙畢竟悲劇看多了，不一定有啟示性﹚，若不是作家頗負盛名，我也不會選這些書來看的。

至於偶有新意舖排，批判政治社會亂象之小說也有之，如經典之作黃凡的《大學之賊》探討過剩大學和教授的退場機制，扣住師道和家庭經濟的淪落。宋澤萊《廢墟台灣》以一位有視覺超能力的攝影師的立場，寫「超越自由黨」和空氣汙染，緊扣癌症高致死和性觀念曝露救國﹙反政壓迫和解悶﹚、及攝影歷史記錄的混亂社會。阮慶岳《蝴蝶》以地震為題，寫天災過後人性與家庭崩解，不再信任幸福的寓言。

與女性主義有關者，如施叔青《行過洛津》有來往府鹿間的歌妓養成妙音阿綰，可惜生不逢時不能搭上文雅風潮。也有舉人陳盛元的「文士」生活，配合古城歷史脈絡的繁華夜宴。廖輝英《輾轉紅蓮》裡，有茂生看上的女人和童養媳，有他沒砍死的仇人和爭奪的家產，而婦人，終究是承受命運的一方。蘇偉貞《時光隊伍》用多重意識流寫丈夫張德模的罹癌至死亡的奮鬥病史﹙我最頭昏腦脹的一段﹚。平路的《何日君再來》寫過氣女明星包養小白臉，在四處貼滿金箔的泰國企圖改運的腐敗生活，只有食與色，因氣喘無人發現而死。

偷偷藏起曖昧的男女情事包括王定國《苦花》，有夜釣男子和單身民宿老闆娘的曖昧情事，荒謬錯身的悲苦。林宜澐《男人經過女人》有卡車司機、保鑣和檳榔西施的對壘，短而俐落精彩。


整體而言，和西方文學小說夾雜生態、醫學、哲學等眾多議題，歷史之中看深刻的人性、宗教、倫理…等鉅著，台灣的大河小說並不多見，而短篇小說的表現方式雖多樣，題材上卻難有開闊境界，讓人覺得有點可惜…希望下集會看見更年輕一代的突破。